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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夢溪筆談選〉 - Coggle Diagram
〈夢溪筆談選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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課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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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陽公嘗得一古畫牡丹叢,其下有一貓,未知其精粗。丞相正肅吳公與歐公姻家,一見曰:「此『正午牡丹』也。何以明之?其花披哆而色燥,此日中時花也。貓眼黑睛如線,此正午貓眼也。有帶露花,則房斂而色澤。貓眼早暮則睛圓,日漸中狹長,正午則如一線耳。」此亦善求古人筆意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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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家以磁石磨針鋒,則能指南。然常微偏東,不全南也。水浮多蕩搖,指爪及盌唇上皆可為之,運轉尤速,但堅滑易墜,不若縷懸為最善。其法取新纊中獨繭縷,以芥子許蠟綴於針腰,無風處懸之,則針常指南。其中有磨而指北者。予家指南、北者皆有之。磁石之指南,猶柏之指西,莫可原其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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鄜、延境內有石油,舊說「高奴縣出脂水」,即此也。生於水際,沙石與泉水相雜,惘惘而出,土人以雉尾浥之,乃採入缶中。頗似淳漆,然之如麻,但煙甚濃,所霑幄幕皆黑。余疑其煙可用,試掃其煤以為墨,黑光如漆,松墨不及也,遂大為之,其識文為「延州石液」者是也。此物後必大行於世,自余始為之。蓋石油至多,生於地中無窮,不若松木有時而竭。今齊、魯間松林盡矣,漸至太行、京西、江南,松山太半皆童矣。造煤人蓋未知石煙之利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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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平元年,常州日禺時,天有大聲如雷,乃一大星,幾如月,見於東南;少時而又震一聲,移著西南;又一震而墜,在宜興縣民許氏園中。遠近皆見,火光赫然照天,許氏藩籬皆為所焚。是時火息,視地中只有一竅如桮大,極深。下視之,星在其中熒熒然,良久漸暗,尚熱不可近。又久之,發其竅,深三尺餘,乃得一圓石,猶熱,其大如拳,一頭微銳,色如鐵,重亦如之。州守鄭伸得之,送潤州金山寺,至今匣藏,遊人到則發視。王無咎為之傳甚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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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奉使河北,邊太行而北,山崖之間,往往銜螺蚌殼及石子如鳥卵者,橫亙石壁如帶。此乃昔之海濱,今東距海已近千里。所謂大陸者,皆濁泥所湮耳。堯殛鯀于羽山,舊說在東海中,今乃在平陸。凡大河、漳水、滹沱、涿水、桑乾之類,悉是濁流。今關、陝以西,水行地中,不減百余尺,其泥歲東流,皆為大陸之土,此理必然。
課文翻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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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陽脩曾經獲得一幅古畫──牡丹花叢下有一隻貓──他不知這畫是佳美還是粗劣。丞相吳育和歐陽脩是親家,他一見到這幅畫就說:「這畫畫的是『正午牡丹』啊。如何知道呢?因為畫中牡丹花張口開放而渙散無力,且花的色澤顯得乾燥枯澀,這是正午時的花。再看畫中貓的眼精,黑色瞳孔如一條直線,這是正午時候的貓眼。早上的花通常都帶有露水,花房收攏,顏色也較潤澤豐富。貓眼瞳孔早晚時呈圓形,接近中午時逐漸變為狹長,到了正午就成一條線了。」這真是善於推求古人『正午牡丹』的畫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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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事方術的人用磁石磨成針,就能指向南方。然而卻常稍微偏向東邊,不全部朝向正南方。將磁針浮在水面上大多搖晃不定,在手指甲和碗口上放置磁針,轉動特別快速,但堅硬滑溜容易墜落,不如用絲縷懸吊最為妥善。方法是取出新絲絮中單股蠶絲,用芥菜子般大小的蜂蠟連在針腰上,在無風的地方掛起來,那麼針就常指向南方。當中也有磨針指向北方的。我們家指向南方、北方的都有。磁石指向南方,好比柏樹朝西方生長,無法追究它的原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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鄜縣、延安境內有石油。舊有傳說高奴縣出現「脂水」,就是這個東西啊。出現在水邊砂石與泉水互相混雜的地方,從地底滲透出來。土人以雄雉尾羽沾濕,於是採收進陶罐中。十分接近不含雜質的漆,點起來像燒麻稈,只是煙霧十分濃,所沾染的連幕都被薰黒。我懷疑它的煙可加利用,試著掃起煤灰作為墨汁,黒亮的像漆一般,連松墨也比不上啊,於是大為推廣,題文取名叫「延州石液」。這種東西以後必是大大流行於世上,從我開始做起。因為石油十分眾多,生在地下無窮無盡,不像松木有用完的時候。如今齊、魯間松樹林已被砍伐殆盡了,逐漸漫延到太行、洛陽、江南,種松樹的山大半都已寸草不生了。生產木炭的人大概還不知石油煙墨的利潤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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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英宗治平元年,常州接近正午的時候,天空突有如雷般的大聲傳來,是一顆大星星,幾乎如同月亮一般大,出現在東南天空;不久又震動一聲,移動飛向著西南;又一震響然後墜落在宜興縣民姓許人家的園地裡。不論遠近皆都看的見,火光十分明亮地照耀著天空,許家的籬笆都被焚毀了。這時火熄滅了,檢視地面,只有一個像杯子大小的洞,十分地深。往下窺視,星火在裡頭還有閃動的微光。很久才漸漸暗下來,卻仍有餘熱不可靠近。又過了很久,挖開洞穴,深三尺多,竟找到一塊圓石,還有餘熱,大小如拳頭,一頭稍微尖銳,顏色如鐵塊,重量也一樣。州太守鄭伸發現它,送到潤州金山寺,至今仍被用盒子珍藏著,遊客到來就打開觀賞。王無咎為它傳述地十分詳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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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奉命出使,任職於河北時,沿太行山往北走,發現在山崖之間藏有螺蚌殼和形態大小像鳥卵一樣的石頭,橫亙綿延迴繞佈滿在石壁間形成帶狀。這兒是古代的海邊。現在東距大海已將近千里,所謂的大陸,都是過去濁泥所淤積而成的。堯把鯀流放到羽山,以前說是在東海中,現在卻已在陸地。凡是如黃河、漳水、滹沱江、涿水、桑乾河這些河川,其實都是濁流。今函谷關、陜縣以西,河流水深入地下流動,不只一百多尺長。一年一年將泥沙往東衝流而去,都會沈積為大陸的泥土,這是必然的道理。
作者生平
家庭背景
沈括出身吳越官僚家族,自認寒門出身。沈括的家族出自湖州武康縣的望族吳興沈氏,沈家自沈括高祖輩析出,移居杭州錢塘縣,祖墳也在錢塘西溪(今浙江杭州留下街道)。沈括的曾祖父沈曾慶曾經擔任吳越國的營田使,管理地方上的屯田事務,吳越納土歸宋後沈曾慶升任崇信軍(今湖北隨州)節度掌書記,後出任大理寺丞,分司西京(今河南洛陽);沈括的祖父沈英早逝,雖然生前沒有入仕,但也憑藉子女死後獲得了兵部尚書的贈職。沈括的父親沈周(字望之)從小和兄長沈同相依為命,沈同於咸平三年(1000年)進士及第,沈周也於大中祥符八年(1015年)。沈同有兩個兒子沈振、沈扶,沈扶的兒子亦即沈括的兩個侄子沈遘、沈遼都是當時的名士。沈周考中進士後,先後在平泉、蘇州、潤州、明州等出任地方官。沈括的母親許氏來自蘇州吳縣,與沈家門當戶對,都是延續自吳越國的官宦世家。許氏父親許仲容官至太子洗馬,至少撫養有四個孩子,許家後來也出了許謙這樣的理學家。許氏有一位兄長名叫許洞,也是進士及第,曾經兩度被派往北方安撫流民,並著兵書《虎鈐經》,許氏在他的影響下也會讀書認字。許氏還有一位同胞姐妹嫁與謝濤,其女分別嫁與梅堯臣、黃庭堅和王安石弟弟王安禮,因此沈括與梅、黃、王都是姨表親。沈括一家育有二男二女,沈括的一位姐姐嫁與吳越國丞相楊岩的孫子楊文慶,大哥沈披曾任寧國縣令等地方官。